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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鱼传情不知所起,乱我浮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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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湖第三桥潭内生活了千年有余,漫长的岁月让我忘却了姓名与由来。我是没有记忆的…我只记得潭边有青色的拂柳,在千年的轮回中未曾染过一丝朱迹。柳叶总是那抹苍翠,青过树脚的草色,青过我头顶的湖色。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我见过山川河流与风,我见过风雨雾凇泠然,我见过人间四色烟火,却不曾见过你……

数不清是何年月了,谭底清幽,薄雾永昼。忽有一抹靓影现于石桥之上,她一身白衣,当真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兼之生性清冷,实当得起”冷浸溶溶月之形容,虽日光如霞,照在她脸。上仍无半点血色,清丽艳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我躲在谭底窃窃描摹着她倒映的身姿,水面清圆,绿满微风岸。那-刻,我的心像划过潭面的风,却是轻柔;又似滴落于潭底的雨,甚是荡漾。

而后我听到了身后清盈的笑声,我迅速转身,庞大的鱼尾拍碎了一湖的清平。那是我初次见她,她飘立于我身后,嘴角蓄着一抹笑意。我低下青色的头,尾上带着淡淡的粉——我害羞了。我确信她是在笑话我,笑我此刻的窘迫,笑我臃肿而又笨拙的鱼身。

她问我:此处可是西湖?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又随即摇了摇头。我的动作带起一阵波涛,碧水细碎的扬起又重重的拋落。万岁千秋,我从未出过潭底,亦不知何为西湖。她似看了出好戏般竟捂着嘴轻笑起来。

“你这鱼精,倒瞧着可爱。若是愿意,我便领你去人间转转,那人间的景致可不是你这小小的绿潭能比得的。她说着随即捏起一个法决将我托于岸边,待细细打量之后又兀得惊异起来:你竟为雄体?怎可……?”说着随后又将我变做青蛇,我觉着新鲜倒也不打断她。

“如此便像我族同类,可。今后你便不再是青潭大鱼了,我缺个妹妹,你可有名?若是没有我便唤你--小青罢。”

小青,我喃喃着,甚是欢喜。便随她出了青潭。后来我才得知,她乃是一条修行千年的白蛇,自号白素贞。

她性情颇为冷清,待我却是极好。她说凡间不似妖界,便扮作人间寻常女子,她美貌绝世,明眸皓齿却终日遮一白纱;她让我唤她姐姐却不知道我大她整整四千年。但她却是这世上待我极好之人,我便事事依她。

我苦练修为想着同她一道修仙,我不通世俗伦常,也不理人间疾苦。我只想与她长生。她却终日抚抱着那把细细的油纸伞,她说:小青,我在等一个人。

前世情,今生缘。她终是遇到了那个名为许仙的凡间男子。

那日,西湖河畔,断桥之上。她借烟胧的梅雨还予借伞的情义。我立于桥头,看她同许仙共渡一船,泛舟畅聊。

风吹白堤柳絮,钟报姑苏人寰。

她又抱着那把雨伞,脸上带着女儿家的怀春之色。时而蹙眉时而轻笑。她问我:小青,何为喜欢?

我兀得倾身抱住了她,属于少年坚毅的脸庞轻抵着她的发间请求道:“姐姐,和我回青潭吧。我们努力修炼,很快就能成仙了……”

那是她第一次与我发怒,她推开了我,朱唇亲启:小青,不准再以男儿身接近我,你若是想回,便走罢。“那时,我才知道,她在乎的是小青这个妹妹的身份,而并非是我,我只是条青鱼。

可我怎忍心离开,我见证了她与许仙的爱情。哪怕人妖殊途她也义无反顾,亦如飞蛾扑火般不留丝毫退路。互诉衷肠,共结连理,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许娘子”。但她却不知枕边人虽不是恶人却也并非良人。在我得知许仙与法海有勾结之时我便劝她同我离开,她不愿。但我更不愿她有任何意外,许仙终是个隐患。我提着青虹剑便要杀了许仙,左右不过一介凡人哪能抵得你我千年的情义?我便是这般想的。

但她却突然制止,我从不想她能为了一介凡人伤我至此,她很怒我,我知道。凌冽的剑风直至要害,我没有躲开,在她复杂的眼神下我变回本体缓缓的笑了,你若喜欢温玉男子我比许仙又有何差?

纵是年少风流可入画,却也自成风骨难笔拓。你可曾好好瞧过我?

终是一场荒唐,耳边只剩你残忍的诀别“你不过是我捡来的一只青鱼,何来资格插手我的事情?念在往日情分,今日我不杀你,你……好自为之!”最后一幕亦是她与许仙相携而去的画面。有温热的液体砸落在地,我捂着伤口自嘲道:原来,我也会流泪……

一悬壶,两殊途,苦海无边。她水漫金山废了千年道行纵困残生无怨。被压于塔下也不过是枕边人同法海设计的一个圈套罢了,她却入套且甘之如饴。

法海说:勿念红尘,无爱则欢。白素贞违背天道不可轻恕,雷锋塔下自求生灭。

我不求佛,我只求与她长生。雷锋塔内,我曾劝她重新修炼,来日我助她成仙。她望着佛像久久才说了句:小青,你不懂何为爱。

我握紧了手中的剑,站立许久,方才安静的离去。

世人想成仙,帝王想长生,法海亦是如此。再多的天道大义不过是为己谋取成仙的筹码。西湖水竭雷锋塔倒法海便会放过她,作为代价我便将四千年道行抵给了他。法海求得了永生,她亦与许仙再续情缘。修为大损的我回了青潭,此生,再不曾见她。

在很多年后,我在名为茶楼的馆里听了一出戏折子,那戏里白素贞与许仙的爱情被广而颂之。却无人知道,小青,是一条青鱼,也并非为女子。而戏外的我不过是一个煮茶听雨的俗客罢了。那戏文里唱道/p>

峨嵋一跃到西湖,

浓抹清妆恋画图。

借伞雨中心已许,

红楼招作女仙夫。

梦回青潭边,那里所经过的流年,不过是靠了岸的、又离了岸的浅吟低唱。断了缥缈,是浮生三千梦影中曾经绚丽过的一朵。或悲、或喜,或悲喜皆不重要。过往不过是流年里开出的花,她如此,我亦如此。到头说来,这浮生,不过是流年中的一位匆匆过客,如是而已。

情不知所起,不过是你初现的靓影。真心错付,乱我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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