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蜀道难
“小云保重，记得带信回来！”
山回路转，就在方云即将消失在狭窄崎岖的山道之中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女子哽咽的呼唤，而在她身后，还有一群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一个个神情凄然。
乡里最帅最聪明最能干的小师兄走了，一群少女的心碎了一地。
“阿莲姐保重，诸位妹子保重，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你放心吧！”
方云回头使劲招手，转身就消失在山路之间，再也看不见半分身影。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在师尊面前夸下的口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青春散场，未来坎坷，小师妹没等到，只有阿莲姐瘦弱凄楚的模样，和那一团散发着光芒的雪白，让他记忆永存，历久弥新，此生怕是都不能忘怀。
“别了，我的初恋小姐姐，还有我的粉丝少女天团！”
方云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酸楚，大步追赶上胡宽等人，踏上一个让他期待又忐忑的人生长路。
“师尊，您有没有觉得小师弟变化很大，以前比我还蠢笨懒惰，怎么最近突然啥子都会了呢，不光会治病，还会炼药，连说话都文绉绉的，而且经常做梦还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什么手机、网络、打野、撸串……而且好好的突然吵着要去京师，还要除魔卫道，您说，他是不是中邪了？”
山崖之上，师徒三人远远的看着散去的乡民，二师兄突然问出自己最疑惑的问题。
而这句话，估计他已经在心里憋了好几天了。
“师弟切莫胡说八道，小师弟好好，只是摔了一跤昏睡两三天而已，怎么会中邪！”黑脸大师兄赶紧说。
老者皱巴巴的老脸也是微微一抖，转身看着二师兄冷冷的说：“此话以后切莫对外人说起，否则老朽将你逐出师门，天道酬勤，不平只是突然开窍了而已，炼药治病，不过是常见之理，并不稀奇，就这拂尘，你以为很难么，只是你脑阔不够用而已！”
老者一挥拂尘，远眺群山许久，转头看着大师兄说：
“不悔，不平年幼，他一个人在咸阳我不放心，过些日子你去一趟翠华峰，送一封信给你夏师叔！”老者摇头。
“师尊，您不是和夏师叔闹翻了么？”黑脸大师兄满脸诧异。
“哼，闹翻了又如何，你三师弟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小师妹么？这个愿望师尊我还是会帮他实现，毕竟师徒情分一场，以后怕是再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老者哼哼着说。
“难道师尊说的是夏师叔的孙女？”黑脸师兄眼神一亮。
“嘿嘿，他那孙女正值豆蔻，又是同门，不正好是小师妹么，我觉得不平会满意！”老者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可是翠华山就在咸阳附近，您直接告诉三师弟不就好了，让他自己去找夏师叔更方便！”
“榆木脑袋，若是让你师弟去找，怕是山门都进不去，我当年和你夏师叔打过一个赌，我要告诉他这个赌现在就开局了……”
老者拂尘一甩，盘坐在悬崖边，闭上眼睛开始打坐，同时干枯的手指在袖袍之中不停屈伸，嘴里仿似念念有词。
师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看之后，各自小心翼翼的转身离开，该干活儿干活儿，该发呆发呆，继续往日一样的无聊生活。
……
陈仓故道，起源已经无史可考。
但上溯数百年，西周时期和蜀国就有人员和经济交流，直到秦国崛起，为了掠夺巴蜀盐矿和粮食，于是开始大规模修建栈道，打通进入汉中继而入蜀的通道，由此兵出散关，征服巴蜀，将蛮荒的巴蜀之地纳入华夏版图。
如今大秦扫平六国，距离征服巴蜀已经过去近百年，汉中巴蜀和关中秦川的联系日趋紧密。
但唯独这行路难的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
“噫吁嚱，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
崎岖狭窄的山岭之间，一条狭窄栈道，有若长蛇一般曲折蜿蜒的倚挂在陡峭的悬崖绝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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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不见其顶。
俯视不见其底。
满眼苍翠只能听见虎啸猿啼和流水轰鸣之声。
胆小之人双股战战几不敢迈。
一支上百人的商队，驱赶着十数头矮小的骡马，前拉后赶，正叮叮当当行走在狭窄险要的栈道之上，曲曲折折前不见其头，后不见其尾，前面的人已经转过山崖半腰消失不见，后面的尚在崖底等待前行。
而作为唯一一条可以通行的官道。
既有北行入秦的商队，也有南下巴蜀的行商，来去交错之际，在一些仅容单人匹马而过的狭窄位置，整个商队不得不寻找宽敞处停下来等待，有时候这一等，就是半个甚至一个时辰。
此时，悬崖半腰一处栈廊之中，一个身穿短褂短裤芒鞋的小道士，正气喘吁吁的趴在摇晃的栏杆上揉着屁股大声吟诗。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若说李太白的诗词尚且有豪迈之意，然当其亲身经历，便只有呜呼哀哉之叹。
这完全就不是人走的路。
太几把难走了。
其实不能说走，只能用爬来形容。
三天时间，竟然只走了不到一百里，这里距离故道县城，还有三分之一的路。
想想十几年后刘邦就是通过这条破路带领数万大军攻入咸阳的，方云不得不佩服古代的人真特么的都不是人，都是属爬山虎的。
而两世为人从未爬过这么多山的方云，感觉自己已经快累成狗了。
唯独感谢的是这副小身板，竟然跟着大部队一路还坚持下来了。
累，但还没到崩溃的地步。
至少他现在还有闲情逸致的吟诗一首。
其实略知历史的他也知道，唐朝的栈道可比此时的栈道好走多了，因为唐朝曾经大规模重修入蜀的栈道，大部分地方都是凿山开路，不是如今这种随便在悬崖上打几个洞，塞进去木头搭建的悬空栈道。
最主要的是这条路因为大秦最近十多年都在征讨六国，抽调了大量粮食和民力打仗，这条路年久失修，许多地方都开始腐朽垮塌，修修补补勉强能够通行，走在上面悬空而行，左摇右晃提心掉胆，刚开始的时候他几次都吓的差点儿尿裤子。
好在为了维持他小仙师的形象，还是强忍着恐惧，抓住骡马的尾巴跟上没有掉队，当然，少不得胡宽和随行的禁军帮忙搀扶，还有那些翻山越岭不惧劳苦的山民说笑着帮忙缓解恐惧，这才慢慢熟悉这种恐怖的赶路方式。
“小师兄大才，这首诗形容的极妙，宽要把它记录下来，回京师之后颂于同僚听闻。”
胡宽同样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栈廊之中，脸色苍白的擦着满头的汗水赞叹。
其他随行的脚夫和禁军武士，皆都不通文墨，对这爬山吟诗毫无兴趣，但对于小仙师闲暇讲述的几个神话故事到底兴趣盎然。
“小仙师，就不要吟诗了吧，还是继续讲先前那个白蛇传的故事可好！”一个矮壮的商队护卫大声说。
“正是正是，小仙师的故事真正好听，听完一段赶路都有精神。”
“可不是，若是有神仙施展法术帮忙，我等也可以腾云驾雾直接飞去京师，也不用如此奔波劳累了！”
“腾云驾雾就别想了，我怕你是想和那蛇精快活一下吧！”
“嘁，那法师法海不都说了么，人妖殊途，岂能成婚，你看小仙师不就讲到许仙被现出原形的两条大蛇吓的魂飞魄散死了么？”
“我倒是不拒绝和蛇精相好，唯独就是晚上怕找不到入口……”
“鹅鹅鹅鹅……”
一群又黑又瘦的脚夫笑出鹅叫，只引的交错而过的另一支商队的人都吓的有些哆嗦。
“小恩公就再讲一段故事吧，让我等涨涨精神，今日日落前也好有力气赶到县城好好歇息！”胡宽热情的把盛水的竹筒递过来。
吵吵嚷嚷中，方云无奈，只好接过竹筒喝了几口水，清清嗓子开始讲故事。
“上次说到两条蛇精服下雄黄酒，现出大蛇原形，把许仙吓的魂飞魄散，为救许仙，白素贞不得不去昆仑山寻找仙草灵芝，当她费尽周折到达昆仑神山之后，找到七彩灵芝，却不想被守卫药园的仙童阻拦，双方爆发一场大战，白素贞虽然得道千年，却不是仙童对手，就在她要被斩杀之时，突然一位白眉仙翁骑仙鹤而来，拦住仙童，询问白素贞盗取仙草的缘由，在得知她是为了救活自家夫君，这才网开一面，让她取走灵芝……”
白蛇传的故事后世妇孺老幼尽皆耳熟能详。
方云凭借记忆，也能大致回忆个七七八八，拼拼凑凑大致讲个囫囵。
故事尚在其次，唯独这人妖之恋令人难忘，另外还有神山仙草，更是如今民间最热门的话题。
很快前面传来了护卫启行的呼喊声，一群人不得不起身，背上背篓，扛起麻袋，驱赶着骡马继续前行，方云也双腿战战的继续跟上。
一路紧赶慢赶，日落时分，随着地势逐渐平坦，山路也开始变得好走许多，翻过一道山梁之后，前方已经能够看到一条蜿蜒的河流和临河而居的民居。
下山再往前数里，就是故道县城。
而到了这里，就已经越过了嘉陵江，接下来从故道直通散关的道路就要好走许多，几乎都是在峪口峡谷之中沿溪流而行，悬空栈道已经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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