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看白癜风最专业 https://wapjbk.39.net/yiyuanzaixian/bjzkbdfyy/etbdf/本文通过有关六祖惠能的一些重要资料的考证,对惠能的生平和思想进行了探讨和说明,以期对之有一个比较全面和准确的认识。全文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对惠能生平史事的考证,这一部分考证了惠能生卒及主要活动时间,特别是他到黄梅见五祖弘忍的时间,肯定了曹溪原本的二十四岁龙朔元年()说,并说明了咸亨年间(——)说等说法的错误和由来。此部分还对《曹溪大师别传》进行了详细的考证,特别是其中的时间差失,说明其错误是由于作者误将梁天监五年()至唐咸亨四年()的一百六十八年当成了一百七十年,并由此判定其作者可能是日本传教大师最澄。据此有对传法袈裟之真假、六祖得谥之时间进行了考证。第二部分是对《坛经》八种主要版本的考证和说明。这一部分主要靠证了《坛经》敦煌本、曹溪原本和两卷本(通称惠昕本),说明《坛经》可分为大梵寺所说和六祖其他史事两个部分,前一部分诸本基本一致,是研究六祖思想的基本资料。此部分肯定了曹溪原本的价值,说明它是较为早出且最为详实的写本,并指出了惠能弟子令韬对此本编订所起的作用。此部分还说明两卷本非是惠昕本,真正的惠昕本是三卷十六门本,是曹溪原本的别本。两卷本始现于宋初,是依据敦煌本对惠昕本进行删节而成的。第三部分述六祖思想。这一部分以曹溪原本为主要根据,说明六组的宗旨是“自性是佛”,并探讨了顿渐法门之难易、六祖传法的特点等问题。
六祖惠能的生平和思想
六祖惠能是禅宗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是中国禅宗的真正创建者(惠能以前称为“楞枷师”,见吕澂《中国佛学源流略讲》第七讲,页,中华书局年)。他标立“自性是佛”的宗旨提倡直接易简的顿悟法门,建立了一整套富有特色的新的佛教理论。这套理论经其后世的传播和发挥,掀起了一场影响极为深远的革命,使禅宗成为笼罩佛教数百年的最大教派,“禅”成为佛教的代名词。而惠能本人又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特殊人物,其史迹、思想非常奇特,虽经后人的多次考证、辨释,还是有不少神秘辨之处。本文即试图从其生平的考证得到一个较为真实的六祖行状,从《坛经》版本的考证得到最切实可靠的六祖思想资料,最后再根据其历史和思想材料窥测六祖传法的宗旨和妙义,展示出一个完整而有真实的六祖。
一、惠能生平考证。
关于惠能的史迹有下列原始材料:
(1)赞宁《宋高僧传》
(2)各种版本《坛经》:《南宋顿教最上大乘摩诃般若波蜜经六祖惠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敦煌本)、《六祖大师法宝坛经》(契嵩本、又称曹溪原本)、《六祖坛经》(两卷本,即所谓惠昕本)、《坛经》(宗宝本)、《坛经》(德异本)。
(3)《神会语录》(胡适本、石井邦雄本)。
(4)最澄《曹溪大师别传》。
(5)王维《六祖惠能禅师碑铭》(简称王维《碑铭》。
(6)柳宗元《赐谥大鉴禅师碑》(简称柳宗元《碑铭》)。
(7)刘禹锡《大鉴禅师碑》(简称刘禹锡《碑铭》)。
(8)宗密《圆觉经大疏钞》。
(9)宗密《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
(10)《历代法宝记》。
(11)法海《六祖大师法宝坛经略序》。
(12)光孝寺法才《瘗发塔记》。
(13)道原《景德传灯录》(简称《传灯录》)。
(14)契嵩《传法正宗记》。
惠能的生卒和祝发时间诸书皆同,似无疑问,唯柳宗元《碑铭》、刘禹锡《碑铭》云惠能百有六年而谥,以此将其卒年前推两年,这一问题后面再解释。惠能生于唐贞观十二年戊戌(),卒于先天二年癸丑()八月三日,寿七十六,祝发时间是仪凤元年丙子()。
惠能生卒时间及祝发之后到其灭化的历史是清楚的,而其祝发之前则比较模糊,其中最关键、分歧最大的是其到黄梅的时间。关于惠能到黄梅的时间,有下面几种说法:
(1)龙朔元年辛酉()二十四岁说,见于《略序》、曹溪原本等。
(2)显庆四年己未()二十二岁说,见于《神会语录》(石井本)、《历代法宝记》、《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
(3)咸亨中(-)说,有咸亨初年说(《宋高僧传》)、咸亨中说(《传法正宗记》)、咸亨二年()三十四岁说(《别传》)、咸亨五年()说(《别传》)、咸亨末年说(王维《碑铭》、《坛经》两卷本、曹溪原本等)。
众说纷纭,且多有自相矛盾之处,但多是由于传说之模糊,无故意捏造作伪之迹。先论二十二岁说,此说见于《神会语录》(石井本)、《历代法宝记》及宗密著作,与二十四岁说较为接近,然与王维《碑铭》、柳宗元《碑铭》不符。王维《碑铭》、柳宗元《碑铭》皆云惠能得法后隐居南海一十六载,曹溪原本、宗宝本、德异本同称惠能隐遁一十五载,其实这两种说法是完全一致的。惠能至黄梅之年,从广东到黄梅要走两个月左右,又在黄梅舂米服勤八个月,即便他年初便开始出发,离开黄梅时也已经到了岁末。又惠能至法性寺时为仪凤元年()正月八日,以此推算,一十五载更加确切。王维、柳宗元不明具体月日,但以岁计,故称一十六载,也不算错。这两种说法事实上都表明惠能是在龙朔元年到黄梅的,《历代法宝记》为了弥补二十二岁的差失,便把惠能隐遁的时间延长为一十七载,以与仪凤元年祝发说相应,削足适履,不足为据。这种说法大概是由于神会的误记,或者传抄中误“四”为“二”,但宗密、《历代法宝记》同有此误,故前一种说法可能性最大。
诸说中差异最大、争论最剧的还是龙朔元年说与咸亨年间说,时间差距也为十余年,而且还涉及到惠能与神秀的关系、比试偈语与传法授衣之真假等重要问题,不能不辨。咸亨年间说影响很大,王维《碑铭》、《宋高僧传》、《传灯录》、《别传》、两卷本《坛经》皆持此说,甚至连发现曹溪原本的契嵩也不以原本所云为实,而采纳此说,更为奇特的是,持龙朔元年说的曹溪原本之中也夹杂着此说(“汝去三年,吾方逝世”)。似乎此说已成定论,故后世多依之。然此说虽见于诸书,推其源流,始见于王维《碑铭》,而《碑铭》是受神会之托而作的,故也可能出于神会。王维《碑铭》中有“临终,遂密授以祖师袈裟,而谓之曰:‘物忌独贤,人恶出己。吾且死矣,汝其行乎’”之语,五祖卒于咸亨五年(),一说上元二年(),临终传法,当然要在咸亨年间,后来诸说皆本于此。
按王维《碑铭》有“先师所明,有类献珠之愿;世人未识,犹多抱玉之悲。谓余知道,以颂见托”之语,开元八年()神会敕配南阳龙兴寺,天宝四载()始应兵部侍郎宋鼎之请入住东都菏泽寺,在此期间,一度至滑台与崇远辩论,但大部分时间是在南阳,《神会语录》中又有王维侍御史见神会、并称“此南阳郡有好大德,有佛法甚不可思议”的记载,可知王维《六祖能禅师碑铭》应撰于神会在南阳时。当时神会名声未彰,故有“世人未识,犹怀抱玉之悲”之句。神会托王维为六祖撰碑铭可能与开元七年()崇尚北宗的武平一磨去曹溪六祖碑文(韦据撰)有关,他念念不忘此事,故一遇崇尚佛法的大文豪王维,便请其为六祖撰碑,其时不应太晚,因而此《碑铭》当为惠能去世后的最早材料(韦据所撰碑文已被磨去,不知内容)。《宋高僧传》亦推崇神会,称其“如颜子之在孔门也”,显然抄自王维《碑铭》。《别传》中多次提及神会,称他得六祖印可,得“真正受三昧”。故后世诸书皆本于王维《碑铭》,但《碑铭》说法自相矛盾,有待推敲。《碑铭》明言惠能隐居南海“积十六载”,则惠能应于龙朔元年至黄梅。若言惠能于弘忍去世后方隐居十六载,则他祝发应在五十三或五十四岁时,与仪凤元年说不合,在曹溪弘法也只有二十余年,显然不对。故王维《碑铭》似有二十四岁龙朔元年说与咸亨末年说两种自相矛盾的说法。又据前述,神会及其后学还有二十二岁说,则神会一门对六祖到黄梅时间并无统一的说法,可能神会本人对此并不很清楚,而是听到了几种传说,时而以此为是,时而以彼为真,导致了后世说法的混乱不清。
王维《碑铭》有关惠能身世、时间的记载都是模模糊糊,而唯一一个具体时间便是“十六载”,不应轻易加以否定。而其中“吾且死矣”的话又相当含混,既可以当作弘忍对自己将死的预言,又可以当作弘忍对自己身已衰老、大法已付的一种感。法器已得,自己传法的使命便基本上完成了,即便很快死去也能安然而逝了。就其上下文语气来看,视作一种感慨更加合理。如若是正式的预言,必然讲明具体时间,两卷本《坛经》说是一年,曹溪原本说是三年。除《别传》外,诸书都没有临终付法的记载。《宋高僧传》改为咸亨初年,《传灯录》用咸亨二年(),《传法正宗记》作咸亨中,又云三十二岁,实应为三十三岁咸亨元年(),因为三十二岁为总章二年(),不在咸亨中。这些都是认为其说不大可靠的表现,因为临终付法使惠能没有了隐居的时间,诸书言惠能隐居多至十七载,少也为三载,《碑铭》亦明言隐居南海十六载。看来问题的关键是王维的笔法造成了后人的误解,使人误认为有临终付法之事(按《碑铭》所云“临终”是“临行”之意),产生了咸亨年间至黄梅的说法,后人又按自己的猜测把时间具体化为初年、二年等等。后人不能理解王维文学家的气质,将五祖对世事人生的感慨当成真实的预言,谬种流传,异说纷起,造成了历史的一大谜案。不过这一责任不能全由王维来负,也许更主要的是由于神会本人不太清楚或者没有说清楚,王维也只好模模糊糊。
涉及六祖何时之黄梅的一个关键的问题是六祖何时初到曹溪,也就是遇刘志略和无尽藏在得法前还是得法后的问题。《宋高僧传》云:“咸亨中,往邵阳,遇刘志略。略有姑无尽藏,恒读《涅盘经》。能听之,即为尼辨析中义。怪能不识文字。乃曰:诸佛理论,若取文字,非佛意也(原本作“诸佛妙理,非关文字”)。”下面还有住宝林寺、至乐昌见智远,智远劝他到黄梅等。《传灯录》、《别传》等也都认为遇刘志略在得法之前,这是咸亨中至黄梅的又一根据。但此说与《坛经》不合,与事理亦相违。《坛经》各本皆云六祖闻诵《金刚经》而始悟道,又从诵经者那里得知黄梅有五祖弘忍大师,于是慕道,辞亲而行,自无途中耽误之理,《坛经》卷初也并无中途至曹溪停留之事。《宋高僧传》此说还有一个问题,既然六祖从诵经者闻五祖之名,“忙于”辞行,又如何会有遇智远禅师劝往黄梅之事。况且若谓六祖得法前便有能析涅磐经义的功夫,并有佛理非取文字的高论,那就未免太离奇了。一个目不识丁的樵夫听人诵了几句《金刚经》,便会一下悟道,会讲析从未听过的《涅盘经》义,很难令人置信。故此说可能是误传,不如曹溪原本等认为此事在得法之后可信。
如此咸亨年间说并非可靠。我们再看二十四岁龙朔元年()
说。曹溪原本、《略序》皆云六祖龙朔元年()二十四岁至黄梅。此说与王维《碑铭》、柳宗元《碑铭》一致。然而曹溪原本亦有自相矛盾之处,即在悟法传衣门中有“汝去三年,吾方逝世”之语,依此则六祖至黄梅又应在咸亨年间。这大概是由于后人对王维《碑铭》的误解使然。原本中此语可能是由于后人见一卷本《坛经》(敦煌本)中有“三年勿说佛法“之语,又据《碑铭》“吾且死亦,汝其行乎”之意,遂成前语衍入原本。因为原本中说得很明确,正是龙朔元年辛酉岁六祖至黄梅,又有“一十五载”和《略序》辅证,不可能有此自相矛盾之言。如果说原本编撰者对五祖卒年毫无所知,这种可能性恐怕不大。因为编撰者显然为六祖一门传人,对六祖及禅宗历史相当熟悉,不可能不知道五祖卒年。即便假定原本编撰者不知此事,依六祖龙朔元年至黄梅推之,则五祖应卒于龙朔三年(),如此五祖早在咸亨年前就去世了,亦不应有咸亨年间说。
龙朔元年说是否可靠,还取决于一个关键问题,即《略序》是否可靠,是否真为法海所作。印顺法师著《中国禅宗史》,云此《略序》及与之相近的《六祖大师缘起外纪》每每与《坛经》不合,(印顺《中国禅宗史》页),故当为后人伪作,但他并未说明究竟有哪些地方不合。《略序》见于德异本、宗宝本,此二本皆依曹溪原本而成,德异本几乎完全是曹溪原本的翻版。故《略序》与曹溪原本并传,内容上也相互补充,完全一致。那么它是否为契嵩所作呢?按契嵩着《传法正宗记》,云六祖三十二岁离家,咸亨中至黄梅,并不赞同曹溪原本及《略序》之说,故不可能为契嵩之作。宋初(宋乾德五年,公元年)所成的两卷十一门本《坛经》无此序,亦无龙朔元年说,故此序及曹溪原本可能出自唐人。
《略序》云惠能父卢氏,讳行瑫,母李氏,此说为《宋高僧传》所采,不见于《坛经》。此事若非六祖亲传弟子,恐不能知,禅门后人,也必不敢伪造两个姓氏、名字硬派到六祖父母身上。《略序》又言惠能名字之由来,虽有神话色彩,也并非无稽之谈。“惠能”一名自然是法名,《坛经》及他书皆未言六祖名字之由来,亦未云五祖为之起此法名,可能真是幼时即有。此序中富有神话色彩的地方很多,我们不能从俗人的立场认定其必为妄谬之谈。佛门中难以用现在的科学解释的奇事很多,一概视之为妄也并非科学的态度。六祖真身保存至今,依然栩栩如生,这本身便是一个难以解释的奇迹。因此我们不能因为它有神话色彩便认定其为伪作。法海为最早归依六祖的大弟子之一,且一直未离六祖身边,故他对六祖身世、曹溪历史和地理情况最为熟悉,如六祖谒里人陈亚仙求地之事便非后至门人所能知。法海出于一种宗教感情,对六祖极力推崇并神化也不足为奇。而诸本《坛经》皆云为上座法海所集,法海为之作序自然在情理之中。既然《略序》题为法海所撰,我们又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其为伪作,还是先假定它就是法海作品为佳。此序所述与曹溪原本、《别传》、《宋高僧传》多有相合之处,不知印顺法师之“每每与《坛经》不合”又有何据?
龙朔元年说最为可靠,但自龙朔元年末至仪凤元年()初的十五年中的六祖行迹还有未明之处。王维《碑铭》、柳宗元《碑铭》只笼统地说六祖隐遁南海十六年,王维言六祖“杂居止于编人”、“混农商于劳侣”,只是说明六祖十六年中一直混迹于下层劳动人民之中。曹溪原本等云惠能后至曹溪,又被恶人寻逐,乃于四会、怀集避难于猎人队中,凡经十五载,说明此间有曹溪居止与四会避难两个阶段。又于参请机缘门中详述六祖至曹溪遇刘志略、无尽藏,村人为之重建宝林寺,住九月后为恶人寻逐离去等事。但云“师自黄梅得法,回至韶州曹侯村”,是说六祖从黄梅径归曹溪。而《历代法宝记》云六祖十七载中或在新州,或在韶州,或隐于四会、怀集,是说六祖曾归新州故乡,此说更近情理。
又《别传》云六祖三十岁至曹溪,刘禹锡《碑铭》云三十出家,表明六祖是三十岁始离新州至曹溪的,也就是说六祖从黄梅先回新州,三十岁才出游。这一说法还有一个非常重要而又往往为人忽视的旁证,即六祖的母亲,各本《坛经》及他书皆云六祖闻诵《金刚经》而慕道,蒙一客给银十两以养母,尔后辞亲北行。其父远谪岭南,在当地不可能有什么亲威,一个被贬的小官自然没多少人巴结,又未闻惠能有兄弟姐妹,老母在家没人照顾,惠能必不肯中途在曹溪逗留。惠能在弘忍处必会言明此事,弘忍又是一个孝子,自然不会让惠能多呆,五祖匆匆付法,令其南行,这恐怕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惠能既已得法,必然先新州侍奉老母,万无中途先至曹溪停留许久,又隐于四会、怀集,不再忆起相依为命的老母之理。如此六祖应先归新州,经六年,至三十岁()时方离家,此时大概其母已经去世,享寿五六十岁,不然六祖也不可能远游。